从冰冷阴森的水牢走出来，周衍瞬间被外面明媚刺眼的阳光刺得几乎睁不开眼睛，有那么一瞬他的视线一片空白。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，然后便听到身后细细碎碎的脚步声，大概是周青跟了上来。
周衍轻轻抬起手，几个心腹的雇佣兵们立即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。
周青蹑手蹑脚地走到周衍身后，一边擦冷汗一边小心翼翼地唤道：“周少我……”
“嘘。”周衍示意其安静，然后慢慢绕出假山，走到池塘边的抄手游廊，然后坐到了朱红色的美人靠上，微眯着眼一言不发地抬起下巴看蔚蓝如洗的天空。仿佛根本没把刚刚在水牢里发生的一切放在心上。
周青屏息跟在周衍身后，因为不知道周衍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，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全无着落。然而周衍不说，他也只能在一旁自己捉摸。
不一会儿，一个貌美的穿着月白色银线绣花旗袍的女佣捧着一包鱼饲料，低着头快速地穿过抄手游廊，走到周衍身边把东西捧到他跟前。
周衍接过后挥手示意女佣下去，然后他漫不经心地拆开袋子，随手抓了一把鱼饲料，洒在了深绿的池塘里。
池塘里几十条大红鲤鱼受到食物的吸引，争先恐后地浮上水面争夺鱼食，而还有不少稍远处的鲤鱼朝这边游来，似也要加入争抢。
周衍似乎对这样的景象感到非常有趣，饶有兴致地等鱼食被抢得差不多后，才又往水里撒了一大把。就这样循环往复，直到手中的鱼饲料终于喂完。
而周青在一旁要被周衍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逼疯了，他是个粗人，让他拿刀去街头砍人他绝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，他喜欢直接而简单的命令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陪着周衍附庸风雅地喂鱼。这种事情以前都是黎森陪周衍做的。
周青觉得与其这样备受煎熬，还不如周衍直接痛快地告诉他这个位置他还能不能坐，是死是活，周衍好歹给个痛快啊！
周青再也沉不住气了，咬咬牙，一脸大义赴死的表情说：“周少，要死要活你他妈给个痛快啊！像现在……”
“好了！”周衍打断对方：“周青我问你，你刚刚看到什么？”
“……”周青不明所以，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：“看到您在喂鱼啊。”
“然后呢？”
“然后看到很多鱼啊。”
“还有吗？”
“咳咳……”周青心里忽然没了底气，尤其当看到周衍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的时候：“很多鱼在抢食。”
他说完忽然很怕周衍听了之后会恨铁不成钢地一脚把他踹进池塘，不知道为什么周青有种很强烈的预感，觉得他说的根本不是周衍想要的那个答案。可他真的毫无办法，他目光所及，只是看到一群鱼在抢食。
果然周衍听了只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，叹息说：“算了，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结果，你也就只能这样了。”
“那……”周青不好意思地问道：“周少你到底想说什么？”
周衍怔了一下，然后微微勾起唇角：周青跟别人相比唯一的优点就在于他敢问这个问题，要换做别人，就算对方不明白也是不敢直接问他的。
周衍转过头，目不转睛地盯着平静的水面。过了好一会儿，他才解释说：“周青，这一片池塘就好像整个周家，而池塘里的鱼就好比周家里生活的人。你知道为什么鱼要抢食吗？那是因为我每次抛给它们的资源就这么多，它们为了生存，不得不进行争抢和竞争。”
“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？”周青不解。
“……”周衍无言以对，看来他要不把话完全挑明着说，周青这个愣头青永远都没办法明白：“周青，你不能跟这群鱼一样只会盲目地争抢，你要想跟在我身边，就应该学会怎么喂养这群鱼。”
“可是？”周青依旧满脸茫然，对周衍这个话题完全无计可施的样子：“这鱼不是有专门的人和您喂吗？”
“……”周衍终于因为周青无可救药的智商感到额角暴起了，他本想好好**周青一番，没想到对方根本就是只会别人怎么下命令就怎么做的愣头青。他刷地站起来，准备一脚把周青踹进池塘让对方清醒清醒。
周青这人虽然智商和情商低下，但对危险有跟野狼一样敏锐的第六感。周衍刷地站起来的时候，他本能地感到危险，条件反射地退后一步抱住脑袋，以防周衍把他打得更傻。
周衍：“……”
“老、老板！”周青抱头求饶：“虽然我今天把事情搞砸了，但你该不会真的贬我喂鱼吧？天地良心，这可比你不让我坐那个位置让让人虐心！老板要不我自贬好不？您要是看我不痛快，干脆把我丢到下面――最近x区那边的管事不是不肯听话嘛，要不老子带一帮兄弟过去砍死他，您再派人过去接手可好？”
周衍：“……”
他倒真想这么做，可他刚刚接手周家产业，局势未稳，上面的关系还没打通，最近警局那些人又盯得紧。他不是周青这种只会打打杀杀的白痴，他手上掌握的是上千条手下心腹的命，他需要顾忌的东西很多。
周青一看周衍表情立马知道自己说错话了，立马往后一窜，缩到了墙角，战战兢兢道：“那个……老板……我……”
“你放心，我暂时不会打死你。”周衍觉得这一刻自己简直是在哄一个脑残儿童，不禁扶额：“算了，今天算我白费功夫。你下去吧！等那个小警察伤养好以后你把他送回警局。”
周青如蒙大赦，撒腿就跑。然而刚跑出去没两步，忽然想到什么？又跑回来小心翼翼地问道：“老板，我还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？”
周衍冷冷地瞥了周青一眼，他甚至懒得跟这家伙说话。
“那个……”周青弱弱地对手指：“老板你为什么要对那个卧底这么好？甚至还要把卧底放回警局……”今天那个小卧底甚至还朝您吐口水啊喂！
“你听说过斯德哥尔摩症吗？”周衍问道。
周青摇头。
“其实我挺欣赏这个警察的！”周衍没有直接解释：“虽然他无知又愚蠢，但身上有一种整个周家的人都没有的品质，你知道是什么吗？”
继续摇头。
周衍早料到这个愣头青会这么回答，于是自行回答说：“是坚定不移的信仰。”
“可这和您放过他有什么直接联系呢？”
周衍刚想回答，然而这时候一名雇佣兵忽然小跑到他身边，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。周衍顿时脸色一变，跟着雇佣兵连走带跑地朝另一个方向走了。